我的母亲出生时没有中间名。无论如何，她的娘家姓总有一天会成为她的中间名，她的父母推断。如此多的假设——她想结婚、取丈夫的名字、她的性取向——都写在她生命的前 25 年填写的每一份表格的空白处。

五十年后，她不再记得那个名字，或者她的结婚名字。她的名字已经退到一个她无法到达的地方，以及如何开车、报时和使用叉子。

这样的擦除既平凡又具有纪念意义。但是有些事情忘记了也是好的。

我很高兴她不再记得她父亲告诉她他不会支付大学费用是什么感觉，因为这对一个女孩来说不值得。她忘记了她无论如何都申请并等待桌子支付她的常春藤盟校学位。那时她不可能知道——现在也不知道了——四分之一世纪后，她自己的女儿会在同一所餐厅上同一所大学时在同一家餐厅服务生。也许她那时已经决定，她不会告诉她的孩子这个故事，这样他们就不会因为她的父亲而反对。她是在他死后才告诉我的。

然后她忘记了。

在她开始忘记之后，我了解到她难以怀孕，以及令人心碎的流产。当她描述在大学图书馆中搜索医生推荐的实验程序的信息时，她已经忘记了我们是如何站在我的厨房里的，她是如何只能在兽医期刊上找到文章的。她忘记了那些挣扎的耻辱。为此感谢上帝。

她也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在工作中一次又一次地升职的，因为她的男教师同事在她之前进入了行政部门。她不记得是另一个学区给了她机会，将她一路提拔为学监。她不知道，这只是在她积累了三个常春藤盟校文凭之后才发生的。

她忘记了我哥哥从客厅窗户扔椅子的时候，也忘记了当我对她大喊大叫时我脸上的愤怒，后来我的喉咙都生疼了。

她的一些遗忘是线性的——从现在向后稳定地抹去。她会和我父亲一起散步回来，无法解释他们去了哪里。然后她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，然后去年和之前的所有岁月也消失了。在她无法亲自认出他们很久之后，她仍能以抽象的形式记住他们。 “我正在寻找我的兄弟迪克，”她会对她的兄弟迪克说。

她忘记了我离开家后居住的 25 个地方中的每一个。她无法放松，她在参观另一间研究生宿舍时解释说，直到她能想象出她每个孩子睡着的地方。

在她完全忘记之前，她忘记了很长一段时间，那时她知道缺少了一些东西。她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要求回家。一天晚上，看着她的孙子们啜饮着雪莉·坦普尔斯酒，而我们其他人都点了晚餐，她看起来很伤心。我问她是否需要什么东西。

“只是……”她说，探寻地挥舞着双手，仿佛她能从空气中提取出她需要的词。 “所有这些人，以及他们的家人。我的家人很远。”

那个时候，我们已经很遥远了。当那个阶段的遗忘被遗忘时，我很高兴。线性发展带来了可怕的安慰：我们知道，这也会过去。

但在其他方面，她的遗忘是同心的。她忘记了她应该给谁打电话，然后她又忘记了如何打电话。很快，她忘记了她会打电话给每个人，最终她忘记了电话的用途。她忘记的东西周围的圈子不断扩大。没有人知道它可以有多大。

当她搬进养老院时，我们看到一个女人——随便，就像是下午茶时间——试着吃一卷透明胶带，我们意识到它会变得多大。

到现在为止，她已经忘记了我们所知道的关于她的所有事情，以及所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。她忘记了我们所有的秘密。她也忘记了所有的秘密，那些只属于她自己的故事。

不过，每隔一段时间，她都会记得。几个月前，我开车送她去某个地方，不停地开着平庸、片面的玩笑。 “我们正在考虑养一只狗，”当我走近一个停车标志时，我边说边敲了敲转向灯，向左看交通。 “我知道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。他们的工作量很大。”

“这取决于狗，”她说：五个字如此合乎逻辑、精确连贯，几乎让我心跳停止。但等我看她的时候，她已经忘记了。

有些日子，她似乎忘记了一切。但就是这样：如果你请她吃点东西，她会说谢谢。她问附近的每个人是否想要一些。当我坐在她身边时，她拿起我毛衣的柔软袖子，用两根手指摩擦。她让我看她粘手的手，所以我会帮她洗。如果我的孩子们哼出一首儿时最喜欢的歌曲的前六个音符，她就会唱出最后一个音符。当他们笑时，她也会笑。她什么都忘记了，但她没有忘记。

很长一段时间，我认为最难的部分是她忘记我的时候。但事实证明，当你被爱这么久时，爱却被抛在脑后，层层叠叠在你的骨头里。爱不只存在于情人身上，我明白了。它安顿在心爱的人中，永恒而鲜活。

我知道这一点，因为即使她已经忘记了——即使我被忘记了——我只要想一想就能感受到她的爱。事实证明，这值得记住。

Cynthia Miller-Idriss 是美国大学教育和社会学教授。她与丈夫和两个女儿住在该区。他们仍然没有狗。在 Twitter @milleridriss 上找到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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